我簡直要聽笑了:
「我和沈少恆是在他們分手兩年後才結的婚。」
我冷聲反問:「他們也好意思說真愛?」
「路瑤是出國了,但不是死了。」
「如果他們是真愛,為什麼從來沒找過對方?」
「為什麼沈少恆還要和我結婚?」
「至於第三者。」我掃了眼路霜,「你先看看自己吧。」
我沒了興致,轉身就走。
路霜竟然衝過來推了我一把:
「你胡說八道!」
我猛地被推倒。
身體翻滾一圈,撞到樹上。
路霜看著我極度狼狽的模樣正要嘲笑。
忽然,她看見我身下洇開的血跡。
瞳孔劇顫,震愕又驚恐。
我茫然地看著那攤血。
腦袋嗡地一下,好像什麼都聽不見了。
我摸索著去找我的手機,顫抖著解開螢幕。
當 120 接通的一瞬,我忍著哭腔,牙齒都在打戰:
「求你,救救我,救救我的孩子。」
14
我陷入了昏迷。
我感覺肚子在一點一點變空變涼。
驚醒時,我問:「孩子還在嗎?」
助理是個剛出社會的大學生。
她從沒見過這種場面,臉色慘白。
聽見我的問話,嘴唇囁嚅說不出話來。
我明白了。
我木然地望著虛空。
突然,我開始拚命地捶打自己:
「都怪我,都怪我。」
眼淚唰地流了滿面。
著急趕來的陳姐連忙摟住我,輕聲安撫:
「我為什麼要跟她走?」
「我為什麼要反駁她?」
「我明明可以更小心的。」
我哭著打自己的腦袋。
陳姐用力地握住我的手:
「秦皎,不是你的錯。」
她嗓音也微微哽咽:「你不要怪自己。」
我失力地靠進陳姐懷裡,嚎啕大哭:「陳姐,我孩子沒了。」
我想起我看過的育兒書。
我想起購物車裡的嬰兒用品。
我想起我曾暢想要讓她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,哪怕沒有爸爸。
可是,現在一切都在我眼前破碎了。
……
15
沈少恆來了。
身邊還跟著路瑤。
一看見他們,我眼睛就紅了。
我從桌上拿起一個杯子,狠狠砸了過去。
陶瓷杯破碎在地。
濺起的殘片,擦傷了路瑤的腳踝。
路瑤楚楚可憐地看向沈少恆,委屈地喊了聲他的名字。
這是第一次,沈少恆忽視了她。
他看著我,不可置信地問:「我們真的有一個孩子?」
「不是。」沈少恆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,「網上果然都是亂說的。」
我不知道,我的消息早被搬上熱搜。
未婚先育又流產的詞條將我釘在了恥辱柱上。
而那時,沈少恆與路瑤正在重逛校園。
「那是我的孩子。」我說。
我盯著他們,目含恨意:
「但現在,沒了。」
沈少恆猛然僵在原地。
「你知道怎麼沒的嗎?」我自問自答道,「是你的縱容,是路瑤的挑唆,是路霜的行兇。」
「我從來沒有傷害過你們。」
「為什麼你們要傷害我?」
「為什麼要傷害我的孩子?」
我嘶啞著吶喊,崩潰地拿起桌上一個又一個的物件朝他們扔了過去。
「秦皎,你瘋了!」路瑤尖叫著躲開。
沈少恆仍然愣在原地,一動不動。
病房的動靜很快吸引了護士:
「病人現在情緒不穩定。」
「請你們離開,不要打擾她。」
門被關上了。
我默默地流淚。
在角落瑟瑟發抖的助理,走了過來。
手試探地拍著我的背脊。
16
當得知沒有辦法懲罰路霜時,我沉默了很久。
「那個地方偏僻,沒有安裝攝像頭。」
「我們沒有證據。」
「而且路霜背後有李總出面,他說會賠償你資源。」
「硬要追究,我們也討不了好。」
陳姐客觀地說。
我最終點頭:「好。」
陳姐心疼地摸了摸我的頭。
「我想出去一段時間。」
我看向窗外。
外面天氣很好。
藍天白雲,陽光燦爛,生機勃勃。
與我完全不一樣。
陳姐答應得很痛快:「可以。」
離開之前,我和沈少恆把婚離了。
沈少恆跪在地上求我原諒。
說我們重新開始。
說我們還會再有一個孩子。
我說:「那都不是她了。」
她不會再來了。
因為媽媽沒有保護好她。
連報仇都無能為力。
她肯定不喜歡我了。
……
我一個人走過了很多地方。
每到一個地方,我都會去當地的寺廟祈福。
保佑她來世平安順利。
後來,我遇到了一個陌生女性。
閒聊時,我極其平靜地說起我的從前。
我去世的母親和漠不關心的父親。
我追求已久卻將我辜負的丈夫。
我期盼等待卻突然離開的孩子。
我說,我好像在家庭總是不美滿。
她感嘆道:「生命啊,它苦澀如歌。」
「每一個人身上都傷痕累累。」
「可我們還是要用盡全力地活著。」
「生活不就是受傷又治癒的過程嗎?」
我看著人群往來,點頭。
對於彼此的故事。
我們都沒有發表太多的想法。
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路要走。
臨別時,她說:「我祝你勇敢,同時運氣更好一點兒。」
我們用手中的礦泉水碰了個杯。
當作告別。
17
我決定重新開始生活。
面試各種角色,回歸劇組,沉下心磨鍊。
連導演都誇我演技進步了很多。
我說,可能是經歷多了。
演員要有自己的生活經歷。
去體會那些常人避之不及的感知。
疼痛、悲愴、絕望、無助……
當自己有過切身體會,演戲就不會浮於表面。
「只要你一直這樣踏踏實實地保持下去。」
「我相信你以後大有可為。」
導演拍了拍我的肩膀,目光讚賞。
我垂眸淺笑。
沈少恆有時會在劇組蹲我。
聽說,他和路瑤經常鬧矛盾,導致《野火》進度過慢。
我都不關心。
看見他就當沒看見。
一次,沈少恆拽著我的袖子,祈求道:「皎皎,你別忽略我好不好?」
我毫無動容。
「哪怕你打我罵我都行。」
他面色憔悴,卑微到了骨子裡。
我拂開他的手,一字一句說:
「沈少恆,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。」
沈少恆目光染上痛意。
他啞聲開口:「對不起,皎皎。」
「我錯了。」
「我真的錯了。」
他眼角漫出淚水。
我嘆了口氣,將他拋在原地,大步地往前走。
18
我接到了一個新角色,很特殊。
是一個被拐賣到農村的聾啞人。
她被當作生育工具,被家暴,被虐待。
苦難無聲,卻震耳欲聾。
為了這個角色,我封閉起來學習。
又去深山裡實景拍攝。
拍攝間隙,我很少與人說話。
只有一條小土狗陪著我。
那也是角色唯一的救贖。
小土狗叫小黑,尾巴搖搖,很是乖巧。
突然,它用力地咬著我的褲腿。
下一瞬,凹凸不平的泥土地開始震動。
兩邊的牆面不斷掉落磚灰。
「是地震!」有人驚恐地喊,「快跑!」
場面一度混亂。
我抱起小黑,拚命地往外跑。
房子傾塌的巨響傳進耳朵。
前方一根木頭梁斷裂,房屋上的瓦礫齊齊倒了下來。
我的路被堵住了。
我只能抱著小黑躲在承重牆牆角。
小黑乖順地躲在我的懷裡。
地震還沒有停下。
不斷飛落的瓦礫劃破了我的臉和身體。
鮮血緩緩滲出。
但幸運的是,受傷不重。
時間一點一點流逝。
我感到有些暈厥。
「你說。」我開口有些嘶啞,「我們還能活著嗎?」
小黑嗷嗚一聲,溫熱的身體朝我貼了貼。